念桥生

摆烂中,我乐意写啥就写啥

【叛逆者】今宵别梦寒

  该写些什么呢?

  林楠笙坐在桌前拿着笔,从天黑坐到天亮,桌上的信纸上却了无一字。

  他又该以什么身份来写出这么一封信呢?

  他不知道。

  潜伏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到最后却连怎么介绍自己都不知道。

  斜塘镇的早晨总是温柔的,清风平等地拂过每个人的脸庞,吹动他们枯黄的发丝。

  但林楠笙不一样。

  他是个病人。

  这是他这会儿在这里留下的印记最深重的身份。

  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

  乱世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能不问的就不问了,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是祸事,日子清醒得过糊涂点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左老师是好人。

  人们都是这么评价的,那么他大概真的是个好人。

  林楠笙却知道自己不是。

  一个书生,梦想保家卫国,最后却成了一个刽子手。

  送走了师友,送走了亲朋,就剩他这个满手血腥连枪都握不稳、还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的病秧子。

  何其可笑?

  何其可悲?

  这该死的世道!

  他趴在桌子上,额头紧贴着自己那根紧紧抓着修了一次又一次的钢笔,如今他身上唯一还算值钱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在发烧,肺部不停歇地传来疼痛,连同浑身的骨头都疼了起来,这是他的身体在提醒他应该去休息。

  可他想写些什么。

  于是他从天黑坐到天明。

  从月光洒满肩头到阳光照亮那张虽然布满风霜却仍看得出曾经的风华的脸。

  于是他打算从他走过的地方想起。

  他走过太多的地方,但数来数去重要的也只有几个。

  

  但让他印象最深地还是那个记忆深处的小村村。

  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

  父亲早已化作白骨,在他记忆中的样子也已经模糊了,只记得那一身西装,是父亲威严的样子。

  母亲与大哥在三七年在日军的轰炸下与村子一起化作了硝烟,连念想也不曾给他留下。

  

  后来是南京。

  他在那里报国从戎,又从那里出发开始他这不安稳的一生。

  可记得最深的还是那三十万军民的血与泪。

  他该记得的。

  这是民族的血与泪,不论何时何地,他总归是个中国人。

  

  上海。

  他被陈默群带离了南京,寻找邮差。

  遇到了贞贞与蓝小姐。

  在经历了幼稚的游戏后,在一个雪天埋葬了自己的爱情

  成为扎根在敌后的一颗钉子,又在一个雪天连同他的血与爱一起倒在雪地里。

  

  香港。

  他挣扎求生的地方。

  没有叫林楠笙的战士,只有叫林楠笙的病鬼。

  在地板上,在雨天,在自己的自尊心中挣扎着,只为一粒止痛药。

  他在炎热的夏天找到了国家未来的希望,又送走了左秋明,那个连情报都要送两份脸上永远带着笑容爱吃小蛋糕的好友。

  他是谁家的烈士?

  他是民族的烈士。

  

  重庆。

  山城,一个尔虞我诈的地方。

  磨平了他的棱角,也送走了老顾。

  老顾的尸骨成为他向上爬的台阶。

  他只不过是个贪生怕死贪慕权势的人。

  他也是邮差。

  在这里,他这么告诉自己。

  

  他一步一步地把自己淬炼成了一把最锋利的刀,一朵最耀眼的玫瑰。

  旧日的仇恨也在一朝之间变成一颗射出的子弹。

  可最后在硝烟里与水天之间他又失去了一切。

  只留下这副残躯陪他苟延残喘,从天黑坐到天明。

  

  林楠笙收了笔,纸上了无一字。

  他还活着。

  该有人记得他们的。

  何时红旗漫卷西风?

  他想看他们的名字闪闪发光,而不是陪着他这副残躯隐入尘烟。

  

  “左老师!”

  有人在叫他。

  该去上课了。

  今日教些什么呢?

  教一首歌吧,送别。

  

  

  

评论(3)

热度(64)

  1. 共10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